(第二屆蕭大宗師宗教哲學研討會)
試論蕭大宗師之「宗教改良」主張 天帝教/呂光證 前言 考察蕭大宗師生平,並未經過嚴謹學術訓練,亦未受過任何傳統宗教教育,但憑個人先天智慧與修持進學,在清末民初那樣國亂時危的年代,不但廣傳廿字真諦,普施精神治療,救癒疾苦,力挽浩劫,奠立天德道脈,甚至對各大宗教義理信仰具深刻洞察,將之統歸於廿字,以針時弊,尤其震聾發聵,提出宗教改良之議,即使由今日觀之,此種主張不但未曾落伍,反而益顯其高瞻遠矚之偉大。 本文首先簡述西方宗教史上最著名的宗教改革運動,再由蕭大宗師之手稿或親口講述之文獻中,探討蕭大宗師提出宗教改良的緣由、方向、精神及其歷程。 馬丁路德的「改教運動」簡介[1] 在古今中外的宗教歷史上,不乏許多宗教改革的前例,最著名的當屬公元1517年10月31日馬丁路德在威登堡教堂大門口,釘上九十五條所引發的一連串宗教改革運動了,史稱「改教運動」。這個運動儘管在羅馬天主教會的反對之下,仍如燎原之火,燒遍了德國、瑞士、法國、荷蘭、英國、蘇格蘭、挪威及瑞典,不但解放了基督信徒的心靈,其影響力更由教會進入政治、經濟、文化,創造了一個新的歐洲文明。 當然,一個這麼大的歷史事件絕非偶然發生,在馬丁路德張貼九十五條款之前,教會的問題已經到了百病叢生地步,馬丁路德引燃這把火,可說是駱駝背上最後一根稻草。一般都知道,馬丁路德反對「贖罪券」,事實上,他是反對「贖罪券」背後那隻扼住信仰的手。 在當時的教會中,告解禮是最重要的聖禮。犯罪的人若要得到赦罪,必須做三件事:1、痛悔;2、向神父認罪;3、因功補罪。神父在看見悔罪者的痛悔又親聽他的認罪後,就可以宣赦,然後還要決定悔罪者要做什麼善行,這就是「因功補罪」,也稱「善功」。補罪的方式很多,包括:誦念禱告文,禁食、捐項、朝聖、參加十字軍、苦刑等。一段時間後,教會開始准許悔罪者,以償付某種款項來取代「善功」,教會則開出一張正式聲明書,宣告該悔罪者已藉付款方式,從刑罰中釋放。這一張聲明書稱為「教皇票」或「贖罪券」。而且慢慢演變到後來,不但可以為自己買「贖罪券」,也可以為已故的親友購買,減少他們在煉獄受苦的時間。 「贖罪券」並非全無基督教義的根據,聖經馬太福音十九章二十一節,耶穌說:「你若願意作完全人,可去變賣你所有的,分給窮人,就必有財寶在天上。」這個財寶被視為功德庫,可以支付給缺少功德的人。教皇既然是基督在人間的代表,當然可以開出「贖罪券」,從天上的功德庫,撥放功德給悔罪者。 世俗的黑暗力量馬上籠罩這樣的制度,因為它使雙方皆大歡喜。救贖能夠用金錢來衡量,教皇財庫就豐裕了,悔罪者亦不需苦刑懺悔。一位道明會修士帖次勒(Tetzel)在威登堡附近,以不正當手法,販賣「贖罪券」,他誇大說:「看哪!當你將金幣投入錢箱的一剎那,你母親的靈魂就跳出了煉獄。」馬丁路德不能忍受這樣的欺騙,遂有後來張貼九十五條之舉,詳列他對「贖罪券」的看法。 九十五條內容其實並未攻擊「贖罪券」本身,它所反對的是「贖罪券」背後的箝制力量。當時的信仰宣稱,一個人如果沒有經過神父的告解禮、宣赦、及贖罪券,就不能得到救贖,換言之,一個人是否得到救贖,完全操在神父手上,因此,教會對於信徒掌握一種奇特的控制力量。 「改教運動」不斷蔓延,影響到歐洲許多國家,也誕生了許多領導者,他們共同的基本觀念有四點: 一、 主張恢復使徒教會的型態。和早期使徒教會相比,當時教會充滿繁複儀式,改教領袖們主張減少教會的儀式、習俗、傳統,強調要傳揚「真道」與「因信得救」的福音。 二、 主張人要得救不必經由教會,乃是藉由信心,如羅馬書一章十七節說:「義人必因信得生」、「人得救非藉善行,乃藉信心」。人可以直接與神溝通,不需經過教會擔任「中保」的角色。 三、 主張教會是信徒的集合,不是聖品人員的階級組織,在行政功用上,組織是必要性的,在救贖的獲得上,卻不需經過這個組織。 四、 主張聖經是信仰與生活的最高權威,應開放聖經的翻譯及閱讀給一般信徒。 從以上的簡述可以瞭解,由馬丁路德點燃的整個改教運動,從宗教改革的立場來看,雖然也牽涉到組織、教義的爭議,但是最大的意義仍在於解放人心,使當時的信徒能夠掙脫信仰枷鎖,直接以心靈和誠實敬拜真神。 蕭大宗師「宗教改良」之緣由 蕭大宗師與馬丁路德是相當不同的人物。 馬丁路德受過嚴謹的神學教育,他擁有文學碩士、神學博士文憑,善於講道,精於研究;蕭大宗師自幼則外出講道,全憑先天智慧,曾自言:「不學無術,恐貽笑大方。」[2] 馬丁路德當初反對贖罪券,只單純為澄清真理,公開辯論,並未意識到高舉宗教改革之大旗,不料時勢如星火燎原,一發不可收拾:蕭大宗師提出宗教改良之議,則非偶然,乃屬有心,一開始即大聲疾呼,力陳當時宗教之弊。 至於兩者的政教背景也大不相同。馬丁路德之年代,羅馬教廷雖經大分裂時代,以及與現實各國皇帝的權力鬥爭,教皇權威式微,但基本上基督信仰仍具有廣大的共通性,政教關係仍錯綜複雜;蕭大宗師所處之年代不然,中國既無像歐洲一樣,有傳統的政教合一關係,同時儒、釋、道、耶、回五教並立,會、道、門派別分雜,各有所屬,互不相關,不具馬丁路德能引燃燎原之火的政教背景。 既然時代背景並不具有宗教改革的優勢,何以蕭大宗師一意仍要提倡「宗教改良」?又何以不用「改革」二字? 筆者首先說明第二個問題。根據文獻顯示,蕭大宗師所提倡宗教改良的對象,既非指天德教本身,亦非單指哪一個宗教,而是現今人間所有的宗教,一般來說,在中國以儒、釋、道、耶、回五教為主。然而蕭大宗師僅以天德教主之名位,如何能夠對他教進行所謂「改革」呢?是以蕭大宗師曾自言: 「在過去時代,予在各社演講宗教,並未講到改良兩字者,因予不學無術,恐貽笑大方,欲靜待明哲改良宗教,予當委而隨之,所以只云尊崇宗教,而不言改良宗教,此乃予不敢妄議改良宗教之苦心。奈等無可等,待無可待,迫不得已,在此宗教哲學當中,提出改良二字,…」[3] 「不敢妄議改良宗教之苦心」既是謙虛,也是基於對各宗教的尊崇,故蕭大宗師既「不敢為天下先」,然又迫不得已,只得挺身而出,因此採用「改良」二字,自是可以理解了。 回到第一個問題,蕭大宗師何以執意「宗教改良」,所謂「等無可等,待無可待,迫不得已」是何意?須知蕭大宗師生平自述,其之所以倒裝至人間,乃為挽救三期末劫而來,然三期末劫之起因為何?世界之亂又從何來?蕭大宗師認為:「現今世界之亂,直謂為亂之於宗教家,固無不可。」這與一般說法,將劫運歸之於人心太壞,頗有不同,蕭大宗師以胎教為例,認為與其對娘胎中之嬰孩施教,不如「先教其父,後教其母,…父母若能行乎宗教,胎教自立。」這是所謂正本清源之道。他說: 「其實世界之人類,從少至長,無有不受宗教之洗禮者,聞諸鄉間父母,教訓兒孫,皆以孝第為本,有孝第行,則有忠恕心,如斯世運,若求有孝第者,必於村野中得之,市上雖有,未必多見,忠孝既亡,國焉有不亂,世界焉有不亂,六爻混,五濁合,所以劫運之來者,來自於斯。」 「人云,劫運來自於天,我云非也,是乃來自於宗教不振,宗教不振,則人類不良,物質不純,此乃亂之端也。」 「若要救當今之劫運,解除刀冰水火瘟疫諸災,又不能不從宗教下手,若要從宗教下手,必須要慎選負責之人,是否言語、舉動、身心,可以合一。」[4] 又說: 「有宗教而後有人類,有人類而後有世界。」[5] 「民為邦本,然心又為人之本,宗教又為心之本。」[6] 「此劫…既由人之自招,又必須由人之自挽,何以挽之?又必須向善,若要向善,必須有其歸宿,歸宿於何處?即須歸宿於宗教,因為宗教,是教之善原。」[7] 其實就常情衡量,人心之壞與宗教不振是互為因果的,但是以蕭大宗師作為一個宗教家的立場,肩負力挽浩劫的重大使命來看,當然深願其他宗教家能率先醒悟,摒棄門戶之見,共同救世救人。因此蕭大宗師之宗教改良,並非主張宗教合併,或是改良教義、儀式、組織等等,而是呼籲各宗教應當恢復其創教人的初衷,回到每一個宗教最原初的起點,那便是一顆朗朗乾坤的天心,赤子潑潑的紅心。蕭大宗師說: 「改良者,仰望我們宗教家,皆要以我們的宗教始祖之法為法,又要以我們的初心為心,蓋我們是宗教提倡者,其身份絕不高過一切,所行,必須平庸,又必須謙恭、和藹、慈祥、仁愛,改良宗教者以各教主之行為行,以各教主之心為心,毋以文字障,毋以口頭祥,好大自誇者,宗教之弊也,傲慢為心者,為人之病也。」[8] 顯然,「呼籲各宗教徒應回歸其創教者救世救人的初心、本心」是蕭大宗師提倡宗教改良的最緊要所在,承續蕭大宗師法脈之一的涵靜老人,在其復興天帝教之後,恪守蕭大宗師遺訓,在天帝教內宣布「天帝教信徒仍可信仰原來的宗教」,其含意不僅是在破除宗教門戶之見,更是在教導信徒同奮明悟真道之後,恢弘原來各自信仰之教主的初心、本心,追本溯源,實乃秉承蕭大宗師提倡宗教改良之精神。 「宗教改良」之方向 既言宗教改良,重在恢復各教原本的信仰初衷,顯然從蕭大宗師的標準來看,當時各宗教的確是偏離了本來正軌,蕭大宗師指出,最重要的偏離有二,一是迷信之爭,二是門戶之見,因此蕭大宗師在倡議宗教改良的言論中,針砭時弊的方向,也以破除迷信、化除門戶這兩點為主。 一、破除迷信 在破除迷信方面,首先要談到什麼是迷信?當時基督信仰者認為佛教拜偶像是迷信,佛教亦認為信主就能得救亦是迷信,換言之,迷信的界定因各教而異,這牽涉到教義與信仰的問題,因此迷信的必是他教,絕非本教,自然是各教各派護衛自己的基本立場。 再從整體社會來看,蕭大宗師所處的年代,正值中國五四運動萌芽,倡議科學與民主的時代,因此一般人對宗教的看法,都認為是迷信,「稍言宗教,則云迷信」,尤其對所謂神、佛、救世主之崇信,對宗教感應之堅定,易被視為是怪力亂神之流,因此宗師所要破除的迷信有以上兩個層面的用意。 蕭大宗師對各教之紛爭,以偶像崇拜被視為迷信為例,認為其實各教皆有偶像,只是其造型不同,在佛為佛像,在道為神像,在天主為聖母像,在基督為十字架,其原意本為尊崇,並非迷信,奈何「個人之貪心有以召也」。他說: 「在往昔並無迷信之可言,既無迷信之可言,迷信之誚,從何而至,故凡被人誚為迷信者,乃因個人之貪心有以召之也,今日社會人士,逢有偶像者,便指為泥塑木雕,視崇拜者為迷信,但昔日造偶像之時,並非迷信,而何以造偶像,蓋偶像發明於往古,因追念過去之賢哲英烈,曾有大功德及於世人,當時尚無文字,故以土木石金等類,造其像,而追念其功德,後人以崇其功德,亦崇其祀典,欲人人見其像,而尊崇其人格,使後人立功立德,佑啟後人,此乃中外塑像之起源也。」 「嗣後各宗教家,各尊崇其教主之功德偉大,追思不已,立像以紀念之,所以有其廟,即有其像,但後人不能慎終追遠,將紀念功德之要義抹煞,反而向偶像求榮華、富貴、功名、兒女,此迷信之來源。」[9] 由此可見,所謂迷信的界定並不在信仰的對象如何,而是在信仰者本身自己,凡藉由敬拜尊崇而提高自己之人格者,即為正信,凡以卑污垢濁之見,藉由敬拜求取富貴功名、一己私慾者,即為迷信。涵靜老人亦說:「不為自己而求就是正信,為自己而求就是迷信。」因此在天帝教復興後,揭櫫「不為自己設想,不求個人福報」的崇高理念,其精神光明正大,實源於蕭大宗師一貫正信之主張。 蕭大宗師嘗言「宗教是專講人道的」,所謂人道即不離廿字做人,所以捨人道而妄求得渡、升天、富貴、功名,均為邪見,各宗教固然如此,非宗教者亦不離此,故蕭大宗師主張以廿字哲理為各教共法,甚至為世人共法,不涉及教派門戶的問題,亦不涉及信不信仰的問題,只專心做好廿字,迷信自破,人心自然趨之於正。 至於宗教感應之說是否為迷信?蕭大宗師以精神治療為例,說明何以不用吃藥,不必針砭,卻能治病,他反問:「老子之遊函谷,何以紫氣東來,成湯之禱桑林,何以大雨按時而至?」是否亦為迷信?他指出人之所以會生病,乃是七情六慾所傷,使得內氣不和,加以天時失序,炎威相逼,風雨相侵等外邪入體所致,因此精神治療之法,重在以廿字引天地之正氣,使人堅守操持,朝乾夕惕,養正氣之體,則無病不癒。他進一步說明: 「吾創精神治療,即格物一端也,格物則可以致知。或病於心者,以禮治之,或病於肝者,以仁治之,或病於脾者,以信治之,或病於肺者,以義治之,或病於腎者,以智治之,使其不偏不倚,無重無輕,致中和,其病自癒。」[10] 蕭大宗師援引許多中醫觀點,說明身心一體之關係,強調診心方能治病,實有醫理為證。同時對廿字何以能感召天地正氣,他舉了許多歷史見證來說明,他說: 「文天祥作歌,以辟災瘟者正也,王祥臥冰而獲鯉者孝也,荊軻行刺白虹貫日者義也,魯陽揮戈而退日者忠也,佛氏說法而咒蓮生缽者慈也,此乃正氣所致,感應天和,載之於書,傳之於世,歷有明證,故語曰感而遂通,如響斯應。」[11] 二、破除門戶之見 蕭大宗師提出五大宗教皆係出同源,然而既同源同根,何以今日各教紛爭,殺伐四起?從蕭大宗師的文獻可以知道,他認為有兩個原因,一是年代久遠,各宗教真義失傳,錯誤百出,已經喪失當初創教者的精神,另一個原因,是昔日交通不便,文化隔閡,各宗教因時因地制宜,未能溝通,是以門戶自立,相互毀謗,以為自衛之法。他痛心地道: 「在儒教中亦分別門戶,分漢學,分宋儒,其中再分顏、柳、歐、蘇,而為學派,在佛教則有顯密淨應各宗,道則有龍門、三花,耶回則有新舊二派,各稱己能,我是彼非,唯我獨尊,既有此意,則教紛爭不已,既紛爭則受教等於不受教,大失聖人立教慈悲之意。」[12] 「今日各立門戶,在儒則言儒是,在佛則言佛高,在道則言道好,景回二教,亦然如此者。有教不如無教,無教則無是,無是則無非…宗教有人領導之,則民俗日良,上不正,下亦效之,若始倡宗教者,行宗教者,各云己是,對相是非,有疑必忌,有忌必爭,有爭則亂,現今世界之亂,直謂為亂之於宗教家,固無不可。」[13] 因此欲挽浩劫,必須改良宗教,必須從各宗教領導人、信徒改良做起,如何改良?蕭大宗師創廿字真言,每一個字都是改良人心的妙方,然這二十個字亦非蕭大宗師所獨創,乃是採擷各大宗教的精義而來,所以蕭大宗師行道四十餘年,所憑便是這廿字妙法,不獨可以改良人心,更是促使各宗教信仰者回歸其教義信仰的初衷,如是,各教儘管維持原來的體制、儀典,但都可在這廿字上求得大同,門戶之見立破矣。 蕭大宗師曾說:「真理之義,在儒為忠恕,在釋為慈悲,在道為感應,在耶為博愛,在回為清真。」[14]又說:「所以本教因見各宗教教主,皆是慈悲愛眾,所以集合各宗教之精粹,約為二十字,此二十字者,為宗教之命脈,又為全世界之骨幹。」[15]「所以吾教將各教真理,併而為一。一者無爭,所以本教不言己是,不宣他短,專求改過而已。」[16] 或有人說,就道德修養而言,各宗教儘可以異中求同,但是一談到天道層面,爭論就難免了。以天堂、地獄為例,各教說法大不相同,如何能夠相容與共呢?蕭大宗師針對這一點,有非常深刻的洞見,他認為天道乃是人道的圓成,並不是獨立於人道之外,也無法割捨人道存在,相反的,天道的究竟仍要返到人道來成就。他首先舉佛教為例,闡述破相的要旨: 「若說西方有佛,則有方相,既有相即非我佛如來之義,須知無眾生壽者相,須先無人我相,人我相者,必須無中外國界種族教界,則方稱佛,西方有佛,東方亦有佛,佛性眾生皆具,豈止西方有佛而已哉,但我佛如來,獨指西方,乃慈悲心所指我輩一個歸宿地也。」[17] 蕭大宗師之意,乃從破相開始,斷滅一般人對天堂的執著,既不在東方、西方的方位,其實又哪裡在佛與非佛的接引,真真實實,不過是「慈悲」兩字,換言之,蕭大宗師之意,做好慈悲兩字,即在西方極樂淨土上,身即佛,佛即身,說來玄妙,亦只在慈悲一片方寸間。各教天堂之說亦然,甚至地獄亦然。 「道教以清靜為歸宿,景教以天堂為歸宿,而本社則不說天堂地獄者何,係因現在要打破迷信,所以天堂不能見,地獄不能捉,此乃不可說者,又因現在科學昌明,必須應付潮流,否則必遭物議。本社集各教之大成,以廿字為歸宿,天堂者我也,地獄者我也,守此廿字者,立地可入極樂,極樂者,即天堂也,不守此廿字者,即入地獄,地獄者,乃苦海之根也。」[18] 「天堂者我也,地獄者我也」這種觀念十足傳達了天道仍要回到人道來圓成的義理,在這樣的基礎上,不管哪一個宗教,都可以從廿字裡尋求到天道之交集,門戶之見自可消弭於無形。 「宗教改良」之精神 綜合上述所論,可以很清楚看出,蕭大宗師提倡宗教改良的方向,雖然分破除迷信、消弭門戶兩方面進行,但是實際作法實為一體,即是推廣廿字。廿字不但集合了五教精義,也是做事做人的基本規範,簡言之,廿字就是人道要義。因此筆者認為,蕭大宗師主張宗教要改良,與其說是推廣廿字,更深一層來看,即是主張各教要回歸人道精神。 力行人道者,必然不貪,不貪則無迷信可言;力行人道者,必然珍惜初心,珍惜初心則不忘本,宗教門戶之爭自然消弭。當理出了蕭大宗師的真精神後,重新閱讀其文獻,可以發現蕭大宗師無不隨時苦口婆心,要把人道精神恢復起來,人道精神恢復,宗教自然大同,世界自然大同,劫運不消自消,不挽自挽。筆者羅列幾段較具代表性的文獻如下: 「蓋人處兩大之間,宰天地而制萬物,所以云天地大而非大,以人為大,人可以左右天地,而天地不可以左右人。」[19] 「我們講究宗教之人,以人道為主體,並非迷信,亦非神道,乃教人為人之道。」[20] 「講宗教不能離開人道,離開人道,則非其學也。除人道之外,必無他學講。講佛學者,亦不要忘人道,講道學者,亦無庸忘人道。」[21] 「佛在西方,隔我們太遠,有百千數萬億里,我們何必妄求,我們只求自己的良心,老的慈,幼的孝,夫唱婦隨,不要離開人,假若離開人,即是離開道,因為人道可以合天道,人道做好了,就是天道。」[22] 「造佛事則與佛通,做鬼事則與鬼同,天地間仙佛、聖賢、鬼怪均有,何以見之,余說在在皆是,其行鬼事即鬼,行佛事即佛,從何分別,凡常行功德者,必氣滿體胖和光溶溶,凡奸華機詐者,其形必焦黑黎青,凶氣樸樸,此皆由自作而使然也。」[23] 「宗教改良」之歷程 筆者檢視蕭大宗師文獻,深深受到他老人家苦思如何救世救人之心切所感動,筆者願將其心路歷程略做分解,以明一代宗師之偉大情操。 一、 不背眾生,滿人之慾。 在早期弘教階段,蕭大宗師認為要引渡眾生,必須不背眾生,如何不背?就必須滿足他的慾望,如以財物滿足,其慾將永無止境,違背聖人止慾之教,唯有法施,才能止慾。因此蕭大宗師發明廿字治病精神治療,使人來求我法施,一旦病癒,亦無可再求了,便當止慾,此時再教以廿字真義,促其革心向善,當能引渡。 二、自食其力,生產事業 抗戰軍興,蕭大宗師歸隱黃山,開始從事另一種弘教渡人的事業。 由於精神治療雖然靈驗,但是人多滿足於治病,或是執著於治病之術,對於廿字並未真切實踐,蕭大宗師悲痛尤深,曾說:「吾自創道以來,善男子,善女子,已不知幾許而加入,豈知易得易失,吾更為之悲。」因此蕭大宗師決定不受供養,以身作則,致力生產事業,從正心修身齊家做起,他說: 「吾在數年以前,感覺此層為最痛苦之事,倘長此以往,吾道又成佛痞矣,不能自食其力故也。」「吾則提倡生產,由漸而遠,由生產當中,維持生活,衣食足而後禮義興,不惜以身作則,自己實行工作,近遠皆知。望我輩齊來,正心修身,生產努力,提倡慈善事業,果能生產到五年期後,亦可正其心,修其身,以致於齊其家,更至於宜其人。」「人我同化,正心修身,宜於子孫,而後以至於國,更及於天下,於是者人事畢矣,而後再言脫生死而免輪迴之道。」[24] 筆者認為,因為浩劫已起,戰火連天,國家民族面臨危難,故蕭大宗師欲以實業報國,開辦農場、織布廠、運輸等事業,從事慈善救濟,激勵人心。 三、 人心難挽,不若渡冥 民國二十七年,劫運擴大,歐戰隱然待發,蕭大宗師泣奏上帝:「欲挽當今之狂瀾,必須超拔地獄以及山精水禽,各安其道,各得其所。」因此啟建彌羅法會,自農曆三月初一起,至四月十八日止,連續四十餘天每日午時上呈表文,哀心泣血,為蒼生請命,其哀哀伏懇之情,令人讀之驚心動魄。蕭大宗師此時已顯露「人心難渡,大道難行,不若渡盡幽冥」的悲願,表文裡處處可見: 「此次彌羅法會,不能渡陽,意在利幽。」[25]「地獄漸次澄清,世界浩劫卻源源而來。」[26]「懇求 上帝頒發詔命,俾臣前往,度盡地獄,再教紅塵。」[27]「最可憐者,佛教弟子墮之於獄者亦復不少,更可憐者,天德門眾乾坤諸生,生魂滅魂墮於此內者亦復不寡。」[28]「臣今願削去天德教主統帥十方之職,以利大眾。」[29]「連日以來,泣血呈表,原在挽回浩劫,超拔地獄,至今將屆圓滿,地獄雖超,浩劫未挽,臣心腐矣。」[30] 在法會期間,蕭大宗師不斷哀懇 上帝恩詔早頒,赦清地獄男女之罪,否則他不惜違抗天旨,運天河之水化諸孽海為極樂,其不顧一切欲犧牲到底的願力,已見端倪。乃至其後漢口石林啟建救劫法會期間,蕭大宗師突召涵靜老人隨侍,下令王總天君將全部行劫黑冊燒毀,使行劫魔王無所依據,而遭謫降,遂有一宗主主宰地曹之說。最後於民國三十二年一月,二度以血表上書,自請歸天,永渡幽冥。 結論 蕭大宗師生於民國前十八年,民國三十二年初歸證回天,以四十餘年時光闡揚廿字真諦,呼籲宗教改良,以挽世道人心,奈何劫運深重,人心難挽難化,今日雖已進入二十一世紀,而各大宗教至今雖有對話交流,然教爭仍然不斷,加以新興教派蓬勃發展,各種教義、儀典與顯化,如百花怒放,宗教神聖價值在在受到衝擊。 回顧上一世紀蕭大宗師提倡宗教改良之用心,誠為天德、天帝兩教廿字門人所當繼續闡揚弘化,俾使世界各宗教於有形無形以廿字為規臬,人心早日抱道樂德,早日復古安康,三期末劫終能得挽,是為蕭大宗師之所願。 [1] 本節參考《歷史的軌跡》第三部,祁伯爾著,校園書房。 [2] 民國二十四年陝西宗教哲學研究社成立,蕭大宗師演講之一〈宗教哲學是尊崇信仰維繫人心的 [3] 同註二。 [4] 同註二。 [5] 民國十九年南京宗教哲學研究社成立,蕭大宗師演講之一〈宗教與人生〉,錄自《宗教、人生、 [6] 同註五。 [7] 同註五,蕭大宗師演講之二<宗教與哲學>。 [8] 同註二。 [9] 同註二,蕭大宗師演講之二<宗教哲學是本哲理來破除迷信而研究人生的真義>。 [10] <精神治療解說>,天德律藏卷二。 [11] 同註10。 [12] 同註2,蕭大宗師演講之三<宗教哲學是擴大範圍洞開門戶而使立平等線上之至義>。 [13] 同註2。 [14] 同註9。 [15] 同註5,蕭大宗師演講之三<哲學與社會>。 [16] 同註15。 [17] 同註12。 [18] 同註12。 [19] 蕭大宗師著<為人之道說>,錄自《人間火宅》,天德論藏。 [20] 同註5。 [21] 同註7。 [22] 同註7。 [23] 民國二十四年陝西宗教哲學研究社成立,蕭大宗師臨別贈言。 [24] 民國二十九年,蕭大宗師於黃山芙蓉居訓詞,天德論藏。 [25] 民國二十七年,黃山彌羅法會四月初七表文,天德行品行部一。 [26] 同上,四月初九表文。 [27] 同上,四月十五表文。 [28] 同上,四月十六表文。 [29] 同上。 [30] 同上,四月十七表文。
要義〉,錄自《闡教法乳》,天帝教極院珍藏。
哲學與社會》,天德教總會編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