從神話學與民族學的觀點試釋莊子物化觀的內涵
-兼論季節性儀式與莊子物化觀的可能聯繫
本教《三期匯宗天曹應元寶誥》中的〈無生聖母聖誥〉謂:「有生有死,死而復生,無始無源,源而返始……」,這數句話透露出生與死是一種生命變化的過程。生不足悅,因為生不過是死亡的起點;死不必哀,因為死正是新生命的發端。不論是人或其他萬物,只要出生就必然一步步走向死亡。而此生生命的結束,亦一步步走向來生。因此,就〈無生聖母聖誥〉中的這幾句話來講,所呈現的正是一種「生即死,死即生」的思維。換言之,整體宇宙的生命本來就沒有開始,也沒有結束,生與死的變化是一種不斷交替與循環的過程。
值得注意的是,莊子對於生死問題亦有相當的思考深度,他的「物化觀」實為其生死觀的核心。本文的第一節從「莊周夢蝶」的寓言,試釋「物化」的內涵。透過本節的討論,可知莊子與蝴蝶只是不同時空中的生命型態。一方面莊子就是蝴蝶,蝴蝶就是莊子;但另一方面,莊子與蝴蝶不可能同時存在於同一時空,因此若說莊周是生,則蝴蝶即是死。若說蝴蝶是生,則莊周即是死。是以,生即是死,死即是生。所謂的生與死,只是「立場」不同的問題,而非生命本質的問題。實言之,生與死的界線是模糊的,生與死的差異只在形體的不同。
第二節則是從神話學與民族學的觀點試論莊子「物化觀」中的生命一體化概念。在本節中,吾人自神話學與民族學考察,可以發現莊子「物化觀」很可能有「生命一體化」的原始思維背景。只不過,莊子在這個基礎上,透過進一步的反觀自省,轉化古老的傳統想法,而創立一新學說。他認為,生命既沒有開始,也沒有結束,它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大化之流,生與死只在氣的作用變化而已。
第三節則嘗試以弗雷澤(J.G.Frazer)的觀點,探討季節性儀式與莊子「物化觀」間的可能聯繫。在此處,我嘗試從弗雷澤(J.G.Frazer)對於季節性巫術的論點,探討莊子「物化觀」的形成與季節性儀式間的可能關係。我認為,莊子「物化觀」的出現,最初可能肇端於先民對季節性巫術儀式的失望。所以,乃有古代的智者從季節變化的原理中,領略出萬物的生死循環與日夜四時的交替具有密切聯繫的道理,從而解決了季節性巫術不能無限延續有形生命的困境。此後,再加上時代性的因素,便有可能造就莊子「物化觀」的出現,發展出「以道為四時循環與萬物消長的律動根源」的生命之學。
總之,本文是從神話學與民族學的觀點試論莊子「物化觀」的。當然,光從這兩個範疇討論問題,不能盡其完善。因為,莊子「物化觀」已經脫離了原始思維的層次,而有其思想上的境界。這就應當透過其他學門的理論來看問題,或許更能契入此說的宗旨。而莊子「物化觀」對於生死的觀念實可與〈無生聖母寶誥〉相對照。
(編按:以上為論文的摘要,完整論文,同奮可參考原論文集)
(作者:劉普珍 教史編纂委員會委員 文化大學博士班研究生)
主持人緒度:
謝謝普珍的報告,他從物化觀的莊周夢蝶,涵括到史學觀點,其中也包括外國的著作,最後將其融為一篇論文,這在科學訓練方面也是非常重要的。
生命觀是一個整體性的,所謂生非生、死非死,在自然界裡面,就是所謂生生不息,在自然科學上也是有同樣的情形。比如從生化角度來看,怎麼會有一個圈、一個圈的循環呢?以前不了解,現在知道了,原來一個東西進入一個系統以後,就是所謂生,至少在這過程裡面,有其它接替的東西,否則它就不能循環。
有次我到韓國去說道德經,韓國人說他們有天符經,天符經有八十一個字,第一個字是「始無始」,一開始就沒有開始,最後一個字是「終無終」,終了就沒有終了。雖然很多看不懂,但滿有意思的。這是否也是在談自然律,談宇宙循環的理呢?
非常感謝普珍,把故事編篡到這麼好,讓生死這麼有意義、有價值。
同奮:
請問兩個問題。
第一、如果莊子認為萬物全然平等、無階級之分,又為何有所謂真人、至人、聖人之稱,萬物既然都一樣,真人、至人與凡夫俗子不也一樣,那修持的意義為何?
第二、您列舉莊子與教義的不同處,是否是時代背景的不同所致?因為教義有一個很重要觀點,就是要符合潮流時代,莊子的時代不像現代如此末劫臨頭,教義開頭就說,這是一個即將毀滅的時代,所以我們要積極奮發,因此在大化過程之中,師尊要突顯修持有階級之分,要突顯靈魂是有階層性,在某個階層之下的靈魂,還是會毀滅,某個階層之上則可以逃過三期末劫,逍遙自在。莊子的時代因為劫運沒有如此急迫,所以他旨在突顯生命大化流行的一體性,而非階級性。如果這說法可以成立,那麼教義的體系與莊子仍為一致,只是因應時代環的需求,突顯出不同的特點而已。
普珍:
基本上莊子認為萬物是平等的,但為什麼會有真人、至人、聖人的境界,他的修持動機何在?個人對這一點也是有疑惑,莊子的理論架構可能不像我們想得那麼完善,萬物地位平等是有其原始思維背景。再者,聖人、至人、真人是怎麼來的?這也許是莊子的理想的境界,一般人都在追逐功名利祿,而莊子理想中人的境界,是希望不要在意物質的追來,而專注於精神層面的充實,就可達到真正逍遙天地之間的境界,莊子提真人,至人、聖人的動機在此,與萬物地位平等無任何關聯。至於莊子生命觀中為什麼沒有階層性,而教義有階層之分,是否是時代的關係?個人認為是不容置疑的。
同奮:
從神話學與民族學的觀點試釋莊子物化觀,我感覺很特別,從歷史觀來看莊子是屬於南方的文化,接近南方屈原的文字使用方式,與北方充滿幻想性的東西不同,我有興趣的是,為何您會從神話學與民族學的角度來看莊子物化觀,而不是從歷史哲學、南方文化或老子哲學來切入。
普珍:
我的目的是希望有較宏觀的視野,來看原始民族所具有的特殊思考方式。從我之前的報告,大家可清楚的知道很多民族在生死或靈魂方面有很多類似之處。我之所以引用神話學、民族學,因為所有思想都有其源頭,人類思想也是從原始慢慢進化到比較精致,比較文明的階段。所以,在談到生命、靈魂方面,會不自覺的將民間信仰或父母親帶給我們的觀念,來做詮釋。民族的信仰與古代巫術都有很大的關聯,所以我們不妨從這源頭來看,而不侷於中國南方文化,把視野放寬一點,可以發現每個民族都有類似的看法,做各地方文化交流研究時,才發現似曾相似,那也才有討論的基礎。
同奮:
大會手冊收錄一篇維生首席的生死觀,做為參考文件,在第六頁,首席特別提出「化」的觀念,其中提到了「化書」這本著作,我認為我們的教義與修持法門的化,的確與「化書」的化有密切關係,比如教義談到生命轉化的問題,靜坐談到默運祖的問題,祖運下來若不能化,就凍在體內不能產生任何效果,可見在本教「化」這個字從理論到實務都有其重要性,不知與莊子這方面有何關聯?
普珍:
「化書」與莊子的物化觀確實有很大的關係,論文八十六頁引用莊子至樂篇:「察其始而本無生」,探究生命的開始,但生命本來就在那裡,所以叫做無生且無形,而且也本無氣,「雜乎芒芴之間,變而有氣,氣變而有形,形變而有生,今又變而之死,是相與為春夏秋冬四時行也。」這幾話剛好可以與「化書」那幾句話相對應。因為生命的形態本來就是從無到有,形體消失以後又返回大空之中,所以莊子偉大的地方在開啟了中國哲學史上的新意,如果沒有莊子的話,恐怕就沒有後來這些哲學家前仆後繼提出精闢的理論,也許就不會有新境界吧!
主持人結論:
物化觀引導出自然律的裡面生生不息之觀念,這是很重要的結論,生非生、死非死,生命是延續著自然律的道理,我以這句話做小結。
謝謝大家!謝謝!